稗子的密碼散文

　　青年時代在村里做農(nóng)活時，我常懷著一個疑問：為什么像秧苗、蔬菜等作物，農(nóng)人們精心侍弄打點，稍不留意就黃了枯了，甚至是死了，而那些雜草，無論你割、拔、鋤、殺、曬，將十八般手段使完用盡，都制止不了它們的“春風吹又生”。

　　特別是田間的稗子，市場上有種叫二氯喹啉酸又稱殺稗王的農(nóng)藥出賣，專門用來對付它，這在所有的雜草可算是獨享“殊榮”的了。由此可見，這個叫“稗子”的家伙是何等的頑固和厲害。

　　稗子，又叫稗草，或稗，是一種農(nóng)田里最為常見的雜草。禾田里的稗草主要有兩種來源，一是頭年的稗草結(jié)子落入田中發(fā)出的稗苗所長，二是從秧田扯秧蒔田時夾在秧苗中帶過去的稗苗。

　　1982年農(nóng)村剛實行生產(chǎn)責任制時，我19歲，已經(jīng)沒有讀書了，只得在家務農(nóng)，記得當年最讓我煩的就是這個叫“稗”的雜草了。那時，家家戶戶種的都是早晚兩季的雙季稻，因為是剛剛包田到戶，農(nóng)民積極性高漲，都是精耕細作，生怕自己種的田比別人差，少了收成不說，還讓人說不會種田，失了面子。這樣，家里田間除稗的任務就落到了不再上學的我頭上了。

　　首先一關(guān)是秧田除稗。家里秧田有四五分寬，分成一米半左右的`一廂廂，我就逐廂逐廂地去從秧苗里選稗草，見一根拔一根。十幾米的一廂秧需得分兩邊去拔，才夠得到手。每到田坎邊，差不多要握滿一手，然后隨手丟到田坎上，回家時用巴簍背去自家魚塘給草吃，或者洗干凈了做豬草用。

　　拔稗草看似輕松，其實很辛苦。身子總是勾著，一天下來累得腰酸背疼。那些剛長出來的稗草，細如絲線，夾在成片成片、密密麻麻的秧苗里，讓人心力交瘁、頭昏眼花。

　　到了中耕的時候，一邊用腳來田，還要一邊用眼去搜尋稗草。有時一個禾蔸幾乎全被一株稗草占領(lǐng)了，在稗草的瘋狂成長下，原本蒔下的禾苗已被鳩占雀巢了，只剩下一兩根矮矮的禾苗，可憐巴巴地茍延殘喘奄奄一息。我用力去拔稗草，由于稗草的根系特別發(fā)達，伸展得既深且寬，往往要費上吃奶的力氣才能將之悉數(shù)拔起。如果稍有不慎就會拔斷，留上幾截根蔸在里面，又會很快長成繁茂的一株稗草出來。

　　按理說，經(jīng)過如此兩番“嚴打”，稻田里的稗草莫說絕跡，也應該是很少了。錯了！到得稻穗黃了之后，一不經(jīng)意就會發(fā)現(xiàn)，已經(jīng)飽滿垂頭的的一丘丘稻子上仿佛突然就浮上了一片高聳的稗子來。這時，它不再僅僅是稗草，早就結(jié)出了長長的稗穗，像個趾高氣昂的勝利者，將頭顱高仰，在微風里左搖右擺，唱著“沙啦啦”的歌謠。

　　我呢？只能以一個失敗者的姿態(tài)，乖乖地接受父親或母親的一頓臭罵，“你個懶賊，先前打擺子去啦？天天扯稗草，還長出這么多來！”見我茫然，母親一頓腳，吼了一聲，“還不趕快去刮掉！”我忙挑一擔芋蘿，將一把鐮刀往背簍里一丟，再掛在扁擔上，垂頭喪氣地在稻田里打“掃蕩戰(zhàn)”。

　　去田里割稗穗，如果稗穗泛青沒熟透的話倒還好，可以顆粒歸簍；一旦熟透了，就根本受不起那鐮刀的一割，只要手一抓，稗穗就會散開，無數(shù)的稗粒就會下雨一般嘩啦啦地直落，最后割下來的只是一截光禿禿的稗桿。

　　掉進田里的一顆顆稗粒，就是下一季繼續(xù)守候稻田的殺不盡的“稗兵”！無論是水浸了，再過冬了，最后又犁了耙了，都是擋不住這些“稗兵”的第二季瘋狂。

　　越是低賤的東西，越是生命力旺盛。這話我信，我又相信：很多花草家種家養(yǎng)，反而不如野生野長。

　　但是，問題又來了。所有的家種家養(yǎng)，都來自于野生野長，但是后來為什么又變得嬌貴了呢？比如茄子、辣椒、溫室里的花。

　　也許，解題的密碼就藏于稗子里。如果，將稗子也像水稻那樣種植，它會成為“雜草”嗎？

　　我知道，成為“雜草”也是需要本事的，因為它沒有了呵護，面對的只有被剿滅，所以至少要學會堅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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