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地之境無處告別散文欣賞

　　護(hù)城墻外的河水，猶如蕭蕭北風(fēng)，任憑斗轉(zhuǎn)星移，不肯停歇。

　　他走出城門，回首與君王作別。“君以國士待我，我必國士報之”，這是他對君王說的最后一句話。

　　城外難民哀嚎遍野，刺得他心口生疼。吾國吾民，不可棄也，哪怕身死三千鐵甲，又何所懼哉。這是他最后的決定。

　　一陣廝殺，他看見了她。土臟了霓裳，血染了云鬢。他將她護(hù)在身后，“拼盡所有，我護(hù)你周全”，這是謊話，也是他對她最后的溫柔。

　　隨著最后一滴鮮血流盡，他終于含笑倒下。

　　最后一眼，是她的臉。未褪的紅暈，仿似笑得無邪，不曾死去。

　　他有遺憾，并無后悔。

　　慘絕的赤地之境中，城民盡數(shù)被屠，君王亦被梟首。

　　未曾告別的，是那城外河水，與蕭蕭北風(fēng)。

　　看著這些幼稚拙劣的文字，我不禁啞然。那個夢中的少年不知何時離我越來越遠(yuǎn)：仗劍天下的自在，匡扶正義的決心，快意恩仇的瀟灑，隱遁世外的悠然，這些白日夢般的標(biāo)簽，開始發(fā)霉蒙塵，卻透露出陣陣尖銳的諷刺。

　　當(dāng)時年少春衫薄�？上�，我已沒法做回當(dāng)日的少年了。

　　我現(xiàn)在的江湖，是遲到、寫稿、看書、荒廢時日。今年大概看了三四十本書吧，有印象的少之又少，看懂的也是鳳毛麟角。更諷刺的是，之前沒有做文字工作的時候，還會偶爾亂寫一番；從事文字工作以后，上一次的空間日志更新時間定格在2015年3月5號——接近一年沒有寫過生活、感情、夢想、心得。

　　沒時間么？沒精力么？沒素材么？都不是，是沒思想。

　　我怕提及，但不得不承認(rèn)：反思與冥想都在時光罅隙中碎成齏粉，我給自己的洶涌海洋也已變成平靜死水。

　　我不再關(guān)心身邊來來往往接觸的路人，不再記錄走走停停遇見的風(fēng)景，不再問候睽違經(jīng)年遠(yuǎn)方的故人，甚至，連自己的情感漏洞都不曾彌補修繕。

　　我把生活過成了一片赤地。

　　這片赤地之境，四野八荒，一片蒼莽，沒有水，沒有風(fēng)，只有一個沒有思想的空殼。

　　我不想這樣，卻無處告別。

　　新租的房子，比從前寬敞、明亮、整潔，但很冷。

　　回到家，偶爾做飯。吃飯的時候，空的那副碗筷，散發(fā)出的寒意，讓這個房子更冷。我有些明白為何蘇軾能寫出“前塵往事斷腸詩”，辛棄疾能寫出“不信人間有白頭”，陸游能寫出“燈暗無人說斷腸”。

　　豪情的另一面，是決堤的柔情。

　　這種柔情，何嘗不是一片赤地？回憶深陷，無法告別。

　　2015年最后一天。

　　零點過后的小區(qū)逐漸沒了人影，樓上搞裝修的也停止了“叮叮當(dāng)當(dāng)”的敲打。房子離公路較遠(yuǎn)，關(guān)上窗戶，煙圈與空氣的摩擦仿似發(fā)出了聲響。

　　躺在床上，腦袋在煙霧中放空成赤地。跟個白癡似的，不知道明天，我該如何面對；明天過后的2016，我該如何抉擇；張揚地奔跑，低調(diào)地爬行，我該選擇怎樣的姿態(tài)？

　　我都不知道。赤地中所有雜亂無章的渾沌，淬煉成了一個信號：

　　嗨，我無法告別你的存在；

　　嗨，我對你仍是不能釋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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